(以下兜兜独白)8年前去中国集训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家。正是那一次中国之行,让我遇见了生命中除妈妈外最重要的两个人——昂和张教练。昂给了我自己的小家和宝宝,张教练帮助我实现了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梦想——为自己的国家赢得金牌。那一年我17岁,刚上大学一年级,课余学习射击已经三年,在国内拿过多次冠军。感恩妈妈,守寡多年独自抚养我长大,为了满足宝贝女儿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的爱好,不惜典当自己的首饰为我购买射击装备。母女俩相依为命17年,一天也没有分开过。出发去中国那天,一贯坚强的妈妈竟然在机场大厅当着老师和队友们的面抱着我哭了起来。当时几个男生正争着从我手里抢行李箱,见状都不知所措起来。也许是为了掩饰失态的尴尬,妈妈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叫过那个一直远远看着我们的男生,不容置疑地对人家说:“小伙子,你过来,麻烦你帮兜兜拿一下行李箱!”那个沉稳健硕的大男生,就是昂。也许这就是张教练说的缘分吧。后来我想起这件事还和妈妈开过玩笑:“妈妈,不是我和昂一见钟情,是您和您女婿一见钟情!”惹得妈妈挥舞着扫帚满屋子追着我打。记得第一次坐飞机的我看什么都新奇,刚刚起飞,被妈妈搞得伤感低落的情绪就云开雾散了,和坐在旁边的队友眉飞色舞地有说有笑起来。一般人不知道的是,射击运动员的感知能力是超乎常人的。不用看,我本能地感觉到昂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还能感觉到他在时不时地向我张望。我暗自鼓起勇气,决定再次感觉到他看我的时候,也向他的方向看一眼。心里对自己说不是为了别的,只为验证一下自己的感知能力,谁知道一下子就和昂四目相对了。那一瞬间,感觉就像刚才起飞时体验到的人生第一次失重,整个人都像飘起来了,有些害怕,却又盼着再来一次……初次来到异国他乡,虽然和大家在一起,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昆明机场的航站楼宽敞华丽,接机的中国老师们亲切热情。我看到昂一下子就从行李传送带上认出了我的行李箱,结实的手臂轻轻摆动了一下,大大的行李箱已经安安稳稳地和他的行李一起放到了推车上。出了机场大楼,一月的昆明对我来说真是寒风凛冽,正哆嗦着想什么时候才能上车,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厚厚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笑意盈盈的中国Seyama用她的外套裹住了我,俯在我耳边说:“Don’t freeze, little girl!”温暖的外套,温暖的笑容,我马上就感觉没那么冷了。这位“有温度”的中国Seyama就是张教练。接下来的训练紧张而又充实。训练基地现代化的场馆和完备的设施让我们大开眼界,教练们严格而又耐心的指导和全新的教学方法更令我们获益匪浅。射击队员里我年龄最小,个子也最矮,但我在国内的平均成绩是最好的。张教练对我格外关照。来中国前我的教练对我说:“兜兜,我们缅甸已经44年没有主办过东南亚运动会了,这次我们要挺起胸膛让大家好好看看我们缅甸人的本事。运动员为国家增光靠的就是奖牌。中国是射击大国,这次帮助我们集训,你一定要珍惜机会,不要怕吃苦!”我很能吃苦,因为我热爱射击,更因为我期望着在年底的运动会上给国家赢得奖牌。我不光咬牙坚持完成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还经常晚上一个人跑到射击馆练动作。张教练对我非常有信心,刚刚完成一半的训练进度就对我说:“兜兜,你这个小姑娘特别能吃苦,老师喜欢你,我把能教你的一点不剩全教给你。记住,只要坚持这个训练状态,老师保证你年底拿奖牌!”这下儿我更有干劲儿啦!训练成绩稳步提高。张教练高兴得像自己拿了金牌一样,天天都美滋滋的。我和昂同在一个基地集训,训练日程紧张,我们只能偶尔在运动员餐厅碰面,但是周围队友们都在,两人连坐到一桌吃饭都觉得不好意思。一天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对张教练说:“Seyama,好几天没见到陈教练了,咱们去举重馆看看他吧。”张教练愣了一下:“好啊。你陪我去‘视察’一下陈教练的教学情况。”还没进举重馆的门,就听到陈教练的呵斥声:“Have not had the lunch? ”张教练摇摇头,领着战战兢兢的我走进场馆。陈教练扭头看了我们一眼,竟然没有像平时见到张教练那样笑逐颜开,反而加大嗓门儿对着几个男队员大喊起来:“Cheer up you guys! Don’t pull a long face!”别看陈教练平时笑嘻嘻的,上课时的样子好凶呦!我想找找昂在哪里,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把我惊呆了:昂和几个队友穿着汗湿的举重服,正以俯卧撑的姿势趴在地板上,用两肘和两脚努力撑起身体,每人腰上都摞着几块巨大的杠铃片,每个人的身下都已经聚了一滩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