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波网 | 权威谈缅甸国家经济“真相”——兼评中国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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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瑟迪@胞波网

12月24日，我与到访曼德勒的仰光经济大学校长丁温博士（原密铁拉经济大学校长）会面，首次以《胞波网》（中文版、缅文版）记者的身份采访了这位缅甸经济学界泰斗，他为缅甸国家的经济走向指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以下是与他的谈话记录，供参考。

仰光经济大学校长丁温博士（中）

1、缅甸的政治以及经济走向？

答：缅甸现任政府的经济走向？说来话长。先说说我对缅甸政治的前景吧？上一次大选（指2015）我投了‘巩发党’！大家很奇怪，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巩发党绝对会输！我不想让他们输得惨，所以投给他们！当时我知道，大家都会投‘民盟’，既然民盟有很多人投他，我就不用啦！这一次（2020）我一定投民盟！因为我知道，民盟会赢，但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高票当选’了！他们的票会大减，所以为了鼓励民盟，这次我一定投民盟！民盟这次一定赢，但不会差距悬殊。

再说民盟的经济走向。前面三年，他们（民盟）走了一条错误的（经济）路线。目前在缅甸，关于政治与经济，有两种路线可选择：一是先和平后经济，就是先民族和解，再搞经济建设；二是，先经济后和平。民盟开始是前面一派，我却是后者。民盟走了一条十分错的路。试想，从缅甸独立开始，我们几代人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民族和解），昂山素季一上来，就以为能够解决？她过于高估了自己。她比较理想化，以为民地武会给她面子？才不会呢！而且刚开始，民盟是按照‘层叠模式’进行，也即：和平与经济是以层叠关系上去，一层又一层，先和平再经济。但是后来竟变成了‘支架模式’！就是说，经济建设完全依靠下面的‘支架’—民族和解来决定！这就危险啦！假如民族和解没有解决，就不考虑经济？这怎么行呀！

而且，他们（民盟）可能不理解为什么人们要打仗？我出生在克钦邦和平县，我太了解那里的情况。我贫困过，我被“拉夫”过，我亲眼目睹过，有时候炮弹就在距离我几英尺的地方爆炸…… 战乱的生活，我亲身体验！为什么他们要战争？为了民族独立？那是吹牛！其实是为了‘温饱’，为了生存！因此我说，假如先经济，让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以后你叫他打仗？他都不愿意了！一定要先搞经济！和平，民族和解，那是一个漫长的路程。后来，昂山素季民盟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去年底今年开始，民盟开始抓经济了。因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必须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民盟按照现在这样的道路走下去，到了2022年左右，缅甸的经济绝对会抬头崛起。我对此是绝对有信心的。

2、缅甸经济与外国投资？

答：缅甸引入外国投资？先说谁会来缅甸投资？西方？美国？英国？他们会投资缅甸吗？假如他们对缅甸有兴趣，有好感，也就不会有若开邦事件以及国际法院ICJ（International Court of Justice）事件了！日本更是追随美国的，日本的投资，也不可能。而且，‘外资’进入缅甸，投资方一定要有利益，人家才会进来。欧美日在缅甸没什么利益，没什么兴趣,他们怎么会投资缅甸呢！再说欧盟，跟美国一样，不会来的。最后只有东盟和中国！但是，东盟，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他们对缅甸感兴趣的！也在投资缅甸。但是知道吗？真正投资者是谁？还是中国！所谓东盟投资缅甸的，其背后几乎全是中国！中国公司通过东盟，然后再投资缅甸！归根结底，投资缅甸的只有中国！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只有中国才会投资缅甸。缅甸很多人还幻想向西看！没戏的！只有靠中国。这是无法选择的事实。

3、对“债务陷阱（Debt trap）”有何看法？

答：这些都是西方蛊惑民众的假话。故意歪曲报道，抹黑中国。主要就是指在斯里兰卡的项目。但好笑的是，斯里兰卡却是‘你情我愿’，根本不认为是‘陷阱’，全是美国自己在造谣搅乱。据我所知，斯里兰卡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像我们缅甸一样，长年‘内乱’是他们的心腹大患，解决内战是他们迫切希望解决的大事。估计他们先解决了内乱，因此港口建成了，却没有活力。但是他情愿的呀！绝不怪中国！

美国西方说‘债务陷阱’？其实借钱与施舍给叫花子完全是两码事。你要像叫花子一样伸手要钱？会给你呀！就那么一丁点。但是你要借钱？那就不同了，那就有‘条件’了！就像我们在社会上借钱一样，是同样的道理。而且‘债主’借钱给你，他还要看你的‘背景’，你有‘实力’，‘债主’争先恐后想借钱给你，利息也很低，因为相信你‘还得起’。但是假如你过分的‘穷酸’，谁想借钱给你？谁敢借钱给你？对‘穷酸者’借钱，‘风险’是很大的，债主对是否‘还得起’存有很大的怀疑，当然借钱给这种人，利息自然很高了！这就是‘高利贷’！这是自然的道理。在社会上，是否要‘高利贷’借钱？这个自己要算好！不是债主的问题。

欧美说中国是‘债务陷阱’，就是说，中国在搞‘高利贷’？这全是瞎扯。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欧美才是‘高利贷’！你向他们（比如，世界银行）借钱看看？附加条件多得很！你不按照他们的‘条条框框’办，绝对不行！还有很多的价值观（人权啦、民主啦）强加于你。你跟欧美借钱，你自己国家的主权几乎都要丧失，完全都要听他们的。但是，相反中国就不一样，中国借钱给人家，相对欧美（包括日本）没有什么附加条件。是‘无条件借贷’。比如说，这一笔款是为了这一个基础建设，那就行，其他细节，中国可以不再过问。这就是目前国际上，所有发展中国家想跟中国借钱的原因。发展中国家是穷国家，不敢跟欧美日打交道，就是这个原因。说中国搞‘债务陷阱’这是笑话，跟欧美日打交道，才会掉进陷阱！我就知道这样一个事实：某西方公司贷款，假如你的事业有成，‘债主’就说这是‘入股’，必须按‘股份’算利润；假如事业不成，‘债主’就转口说这是‘贷款’，必须‘高利息’还债！这种借钱，才是真正的‘债务陷阱’！

就像在社会上‘借钱’一样，借钱人必须自己算自己的事，借了钱，连本带利能不能还清？这是自己要算的，不能去怪‘债主’。假如自己还不清，你必须承担责任。这就是借钱的时候，必须要以‘实物（如，房地、金银）典押’的道理。要不然，谁会给你借钱！借钱是有条件的，必须还债。债主都是要利益的。这跟布施施舍是两码事！而且世界上，谁也不是上帝！‘借钱须还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4、如何看中国的“‘一带一路’、‘人字形’中缅经济走廊”？

答：BRI（一带一路倡议）？这是中国100%肯定实施的项目。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中国势在必得。问题是你‘跟不跟’这趟中国列车？你（缅甸）不想搭乘？也行呀。那就丢下你，自然会有很多人，很多国家搭乘！缅甸不搭乘？东盟很多国家会搭乘，中国不会理你，谁也不会理你。最后呢，你只有掉队！落伍！被甩在后面，估计要落后几十年？五十年？我们会这样傻这样笨吗？我们缅甸经济要腾飞，一定要搭乘中国的“‘一带一路’、‘倒Y字形’中缅经济走廊”，这是必须的！无法选择的。尤其是‘经济走廊’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我们一定要看自己的需求，与之对接。

5、如何看“胶漂深水港、仰光新城项目、105码中缅经济特区”等项目？

答：‘经济走廊’是我们谋求发展的机遇。所以“胶漂深水港、仰光新城项目、105码中缅经济特区”这些项目，就是与中国BRI以及中缅经济走廊对接的项目。我是很看好这些项目的。不管哪一个政党政府上来，绝对不会放弃这些项目。除此，还有曼德勒周边的“缪达开发区项目”，我之前还去看过，中国人已经进来啦！很多工厂都在建立，有些都已经在运转。这是对缅甸经济发展的好消息。说来说去，缅甸还是要靠中国！不必要去幻想遥远的西方。靠中国是最务实的道路。

6、对中国的“木姐-曼德勒铁路”项目如何看？

答：这更是要实现的项目，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杂音！有人顾虑，说缅北民地武如此猖獗，还要建铁路，不怕他们来破坏？是不是风险很大？我却持反对意见！我坚持要建这条铁路！因为这条铁路建好，不要说战乱，根本乱不起来！中国会让他们乱吗？我相信，这条铁路建成后不仅带动了缅甸的经济建设，同时，缅北民族和解问题也会迎刃而解！大家因为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了，谁还想去扛枪胡闹！我刚才已经说过，‘战乱’是因为‘温饱问题’而闹！先搞经济，和平肯定能够迎来!

这里有一个‘小道消息’（不知准不准确）？说是目前有中国公司前来接洽，他们愿意负全部责任，先建一条曼德勒-蒲甘的动车铁路。先让曼德勒-蒲甘旅游发展起来，让缅甸人民真正体验动车快速度带来的好处（先尝尝甜头），再考虑其他路线！我觉得这个想法可以！缅甸人民不是顾虑重重吗？先让他们试试看。何尝不好！而且曼德勒-蒲甘，这简直太简单了，也没有什么民地武的威胁！然后再通往内必都，再连仰光，（‘人字形’经济走廊的‘一捺’）一段一段来！何乐而不为！

7、对进入缅甸的中国人有何看法？有何建议？

答：（沉思后微笑回答）那就太多了。只说一部分吧。中国人目前进入缅甸的，太多了！各种各样的，有学术界的，有媒体的，有商贸的，有投资的，有各种名称的组织，一涌而来。我在仰光整天应接不暇。这里我发现中国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很急躁！很固执，不听劝说，不愿意听我们当地人的建议。结果麻烦就出来了！中国人在缅甸到处出事，到处碰壁，主要就是‘固执己见’，做事不细腻。（无法跟日本人相比！）但中国人丝毫没有记性，依然本性不改。这样长期下去，中国人形象会越来越糟！可能这就是最后造成中国人失败的主要原因。下面我讲几个案例。

有一次，在仰光有一个“中缅***合作协会”来找我，说要搞一个（为缅甸）招商引资活动。叫我帮请缅方的政界以及商界的重量级人物。我帮他们做了，结果呢，他自己也请来了很多来自中国的人物。但是，对我们缅方当地人，竟‘目中无人’，傲慢无比，视而不见。不仅爱理不理，就是在大会上，也不让我们缅方听得懂，竟全场用中国话！在我们缅甸土地上这样做，缅方当然十分不满。但，都忍着。最后拍照时，连缅方最高层人物——议长，也没有邀请上去拍照。议长（也有可能是议员？）大发雷霆，找我出气（以为是我主办）！我也十分生气！我们缅方的很多客人都没有等到会议结束，纷纷离场！因为根本听不懂呀！这个活动办得十分烂！他们对缅方人物，丝毫不放在眼里，估计他们主要只想针对中国人！你竟然针对中国人，不针对缅甸人，何必在缅甸举办活动呢！这样的活动，在中国举办，不就行了！缅方应邀参加者，也不是随便的人物，有人竟狠狠地说，我绝对不让你们的项目（指中方项目）在我们土地上得逞！你说，这不是弄巧成拙吗？这种案例太多了！

还有一个小案例。我在密铁拉经济大学当校长的时候，你们（指本校福庆）和我们不是开了汉语班吗？十分成功，听说前不久还成为汉语水平考试HSK考点，举行考试。我到了仰光，也想在仰光经济大学办汉语班，但由于找不到本土汉语教师，十分不方便！后来中国某大学外语学院派来了中国汉语志愿者来教汉语，结果竟不是很理想。原先报名的学生数百人，后来只剩10几人！最后根本无法再继续。我问过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不是本土教师，沟通不畅通，最后以失败告终！多么可惜！但是日本就不是这样，日文也在我们大学开班，日本靠民间组织JICA（日本国际协力组织）来操办。这种民间组织几乎全是靠本土力量，非常接地气，所以实施起来，成功率相对非常高！中国人不得不吸取教训！在当地实施任何项目，不用本土力量，都不易成功！

我跟密松大坝、莱比塘铜矿、中石油油气管道等中国大型项目的老总经常说，你们的失败，在于你们无法掌控媒体！你们的宣传力度，根本无法跟欧美相比。他们有点不服气，甚至他们还说，他们不想面对‘缅方媒体’，因为太可恶了！我说，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最大的弱点。媒体你们不愿面对，你们就成为媒体的对立面！这是多么危险！中国人不是不重视媒体宣传，而是不愿意与当地媒体打交道。他们不是不宣传，也宣传的，但是全是中国媒体！这有什么用呢！你们自说自话，根本没有说服力！美国就厉害，专门找‘本土’媒体、著名作家，把他们‘放在口袋里’（收买之意），帮他们说话，这力度，比你自说自话，当然要强很多倍！

中国人不相信‘本土力量’（包括当地华人，即：不接地气），只相信自己中国人，这种‘固执己见’是十分危险的！比如：宣传不用当地人、高管不用当地人、翻译也不用当地人、一切项目对当地人都不信任…… 如此下去，中国人肯定还要到处碰壁！我想这是中国项目受阻最大的根源所在！只要他们不明白这一点，无论到了哪里，肯定到处受阻，寸步难行。“一带一路”不是要‘走出来’吗？不是要‘共商共建’吗？不用‘本土’（local）的力量，谈何容易！

缅甸经济学泰斗的一席话，无论对缅甸还是中国，真是‘一针见血’！